朱元璋本想说调三十万贯钞,但不知为什么,他想到了之前朱高煦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,因此改成了钱。
对此,朱允炆眼神闪烁,但很快隐藏。
“再下旨,让户部的人点好今年旷课的岁入呈给我,另外于八月初昭告天下,今年的秋税,苏松二府,可以钞抵赋税。”
“孙儿领旨……”朱允炆心头一跳,但还是先应下,而后见朱元璋没有别的需要吩咐的,这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。
“爷爷,苏松二府去岁上缴军屯赋税,钱粮绢布等物,经折色后,大致是三百余万贯。”
“若是以钞抵赋税,那今岁这二府能够交上来的赋税恐怕……”
朱允炆话说三分,但这样的话他在之前与朱高煦争辩钱钞问题时也曾说过,朱元璋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说到底,两江闽浙这广泛的江南地区占据明初大半的赋税,尤其是朱元璋提出的苏松二府更是重中之重。
虽然只是两个府,但是它们却占据了大明十分之一的赋税。
这两个赋税重地,单独对任何一府提出蠲免、赈灾或其它的经济类政策,对于大明朝来说,都是需要慎之又慎的提议。
如今,朱元璋仅是听朱高煦说了一下对钱钞的看法,便提出要让苏松二府的百姓以钞抵赋税。
这道旨意一旦下达,朱允炆都不敢想,今年的赋税情况会如何。
当然,朝廷的赋税是一方面,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朱允炆个人的想法。
他还从未见自家爷爷对任何一人的提议如此重视,哪怕是自家父亲。
“那小子所绘的矿山地图,已经找到了三处。”
朱元璋的一番话,解开了朱允炆的疑惑,但同时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。他仔细算了算时间,从自家爷爷派人去云南勘察到现在不过一个半月,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,根据他所绘的地图,居然能找到三处矿脉。
朱允炆了解矿课,知道寻矿不容易。
正因为如此,他十分清楚这三座矿脉的重要性。
它们能被这么快找到,那必定是容易开采的矿脉。
也就是说,它们能给大明带来的利益极大,而朱允炆担心的,则是地图上的其它矿脉。
如果朱高煦所绘画的山脉都有矿脉,那他恐怕……
“你稍许回宫之后,让户部和五军都督府准备准备,从南直隶和浙江再迁些人去云南,不要让这三处金银矿荒废。”
“是……”朱允炆屏息凝神,心中受到的震惊已经无法言表。
“金银矿……”
朱允炆不是傻子,他清楚三处易开采的金银矿代表什么,心里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自家爷爷会让苏松二府以钞抵赋税了。
既然朱高煦对寻矿的事情说的如此准确,那恐怕他所说的《钱钞法》也有一番道理。
这么一来,自家爷爷想用苏松二府来试探《钱钞法》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只是朱允炆还是不相信,毕竟寻矿和钱钞是两码子事,他不相信朱高煦所说的事情,能接连的实现。
想到这里,他隐晦的看了一眼远处撑伞的朱高煦。
他的小动作,即便朱元璋没有回头,却也能大概猜到。
只是面对这件事,朱元璋不仅没有制止,反而嘴角微扬,似乎故意为之。
“走吧,回宫。”
朱元璋转身开口,朱允炆也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,跟随朱元璋向着紫金山下走去。
见朱元璋等人走来,朱高煦他们也让开了神道,而后跟上了他们。
百余人开始向山下走去,而这中元节的雨水似乎也下足了,开始渐渐变小了起来。
等众人来到山下,这雨水也堪堪停了下来,而朱元璋也带着朱允炆上了大辂。
只不过在回宫前,他还是有些不舍的打开了窗户,眺望了一眼被雨水洗刷的紫金山,似乎即便坐在这里,他也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。
“摆驾回宫!”
看了片刻,朱元璋收回目光,将窗户关上,朱允炆也顺势让队伍回宫。
千余名豹韬卫兵卒翻身上马,为大辂开道,而郭英与徐增寿则是指挥兵马,有条不紊的拱卫大辂。
相比较有事情做的他们,此刻的朱高煦则是蹲在紫金山下的马厩里,朝着趴在马厩内懒洋洋吃草的赤驩骂道:
“吃吃吃!你就知道吃,再不起来,我们就得被人落下了,快给我起来!”
“唏律律……”
施以恩惠
“让苏松二府以钞抵赋税?!”申时,当赶到东宫的黄子澄从朱允炆口中听到朱元璋的决策时,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,随后便本能想要阻止。
只是那话说到口边,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,因此改换了口风,对坐在春和殿位置上,一脸阴霾的朱允炆作揖道:
“虽然苏松二府赋税占据天下赋税一成,但想来也不会有太多通行宝钞。”
“况且,这件事情对于地方上的百姓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。”
“不过,殿下您需要在意的是,这件事情到底是由谁来主导。”
“自然是我……”朱允炆下意识回答,紧接着反应了过来,脸上瞬间挂上笑意。
他站了起来,走到黄子澄面前将他扶起:“先生是说,想用此策来为孤收买人心?”
“非臣要殿下收买人心,而是陛下要殿下收买人心。”黄子澄看得透彻,宝钞抵税这件事情,从根本来讲是朱高煦的功劳,可这份功劳太大,不可能让他受着。
相比较朱高煦一个燕府嫡次子,如今急需稳固位置的朱允炆更需要这一份功绩,而这便是朱元璋让朱允炆去做这件事情的原因。
“这事情虽好,但我担心少了苏松二府的赋税,国库会入不敷出……”朱允炆有些犹豫。
黄子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,说到底摘桃子这种事情,没有人不喜欢,但问题是每一个桃子背后都有需要承担的责任。
眼下大明国库看上去是积攒颇丰,可大明朝如此大的一个王朝,谁也不知道这些国库够用多久。
万一突发了什么事情,导致国库不够用,苏松二府以钞抵税的政策发生变化,那这到手的桃子,恐怕就要成一口黑锅了。
面对这样的问题,黄子澄自己也不敢笃定结果,但他可以从皇帝的态度看出来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大小。
“殿下请放心,陛下既然让殿下去做这件事,那即便没有十成把握,七八成也是有的。”
黄子澄谆谆开解,又给朱允炆打了一针预防针:“即便出了事情,殿下也不用担心,陛下会为您兜着的。”
作为从洪武十八年走来的臣子,黄子澄别的没有,单论经验还是可以指点朱允炆的。
先太子朱标可不是完人,他也曾朱批过许多被人诟病的政务,但之后这些政务的黑锅都没落到他的背上,而是都被皇帝略施手段便将黑锅背给了别人。
皇帝对先太子如此,自然不可能对同样是储君的朱允炆厚此鄙薄。
“如此便好……”听到黄子澄的话,朱允炆松了一口气。
只是在担心过后,朱允炆却又皱眉提起了这《钱钞法》的事情:
“这《钱钞法》出自高煦,苏松此功被我所得,想来他或许会不满。”
“不……”黄子澄摇头反驳:
“臣虽未与这燕府嫡次子交往,却也能从他的行迹和举止中看出一些东西。”
“他既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