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骤然停止,包厢内二三十号年轻男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。
翟子浪也很错愕,心说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嗑药赌博之类的坏事,怎么搞得跟扫黄打非现场似的,阵仗怪唬人的。
随即他想起来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,自家场地他怕个毛线?于是趾高气昂地站起来,走到为首的黑衣人面前,往对方皮鞋上掸了掸烟灰,气势汹汹地质问:
“谁让你们来的?啊?知道这什么地方吗?啊?!”
黑衣人默不啃声,好像根本看不见这个跳梁小丑。翟子浪被拂了面子,叫嚣更甚。
“这什么地方?”一个淡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翟子浪循声看去,原来是老熟人。
操了,难道自己给区可然下药的事这么快就露馅儿了?翟子浪警惕地盯着季明,思索片刻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原来是季总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有失远迎。”
季明脸上没什么表情,走向沙发,坐下,漫不经心地交叠起双腿。
“这什么地方?小翟总,您还没回答我呢?”
翟子浪的老子翟逍至今仍活跃在商界,所以生意场上一般称呼翟逍为翟总,翟子浪自然就是小翟总。
季明用的是敬词,但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四个字——来着不善。
这么多熟人看着呢,翟子浪自然不能认怂,只能硬着头皮说:“季总不会不知道吧?这是老弟我的场子啊。”
“哦?那就好办了。”季明勾了勾嘴角,顺着翟子浪的话说:“翟老弟啊,我有个朋友在你场子里喝酒,好像喝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。你说说看,这事情如何处理啊?”
再迟钝的人也听出来了,季明这是向翟子浪兴师问罪来了。在场众人多少都是听说过季、翟二人不和传闻的,虽不知眼下事情的原委,但也能料想今晚必定不能善了。
有个胆小怕事的小声说:“不好意思,我家里有点事,我先走了。”紧接着又有第二个人找借口开溜。
季明冲门边的两名保镖挥了挥手,那二人身形微晃,把包厢大门堵得严严实实。
所有人都心中悚然,但碍于季明的声威,没人敢做那只率先发出抗议的出头鸟。
“诸位,我无意为难你们。不过是跟小翟总探讨探讨问题,请大家做个见证而已。”季明说。
翟子浪见对方三言两语就让自己这帮酒肉朋友倒了戈,心中把这群没种的富二代骂了个遍,又挤出个笑脸,说:
“季总啊,我这地方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,实在不知道哪位是你朋友。如果真是怠慢了这位朋友……”
“翟子浪,”季明打断道,语气里隐隐透出股子不耐烦,“别兜圈子,今晚发生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,我现在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破你的丑事,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。”
众人听到这话,不禁开始暗自揣测甚至窃窃私语,刚才还一个个惴惴不安,此刻都已经换上了吃瓜看戏的表情。
翟子浪脸都绿了,季明看似给他留面子什么都没说,但实则比直说了好不到哪儿去。
季明又到:“小翟总啊,事情已经发生,我们就往前看,探讨探讨这事情怎么善后,解决完问题你们该吃吃该喝喝,我绝不叨扰。”
翟子浪咬咬牙:“你想怎么解决?”
季明随手取了一罐啤酒,拉开易拉环,走到翟子浪跟前,“我朋友喝了不干净的酒,你当着我的面喝一杯、道声歉就是了。”
翟子浪没有多想,伸手去接酒,却见季明手腕一抖,把啤酒倒在了地上。明黄色的液体在地上迅速摊开,兀自冒着泡泡。
季明笑了笑,吝啬地吐出一个字:“请。”
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季明固然高不可攀,但对家是翟子浪、翟家独子,他爹好歹也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,让翟子浪当众跪地舔酒,这……未免太狠了点。
翟子浪拳头攥得死紧,身体也因为怒不可遏而发着抖,他忽地发出一声怒吼:“季明我操你妈!”
包厢门被暴力撞开,呼啦啦冲进一大帮子人,皆是身着统一制服的强壮大汉,瞬间把宽敞的包厢挤得满满当当,与季明的黑衣保镖呈对峙之势。
翟子浪不是何时通知了手下,把整间酒吧的安保人员都搬过来救驾了。
“还愣着干嘛!上啊!”翟子浪吼道。
话音未落,包厢里两拨人便打了起来。刚才还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富二代们抱头鼠窜,离门近的率先冲了出去保住小命一条,跑得慢的莫名其妙就被误伤,滚到角落里瑟瑟发抖。
保安虽然人多势众,但终归只是长得壮实一些的普通人,哪里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的对手,没过多久便一一被撂翻在地。
季明气定神闲地站在翟子浪面前,好像早就料定了这个结果。
翟子浪负隅顽抗,操起啤酒瓶子往季明太阳穴砸去,可惜瓶子在空中划出的圆弧没走多远,就被季明一脚踹中小腿,哀嚎一声跪在地上。
娇生惯养的翟公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,当啷一声丢了瓶子,抱着头狼狈大喊:“别打我别打我!季总我喝,我喝还不行吗?”
说罢,便匍匐在地上,毫无尊严地舔那摊腌臜不堪的酒水,边舔边作呕,作呕也继续舔。
季明冷哼一声,掸了掸衣角,多瞧一眼都嫌恶心似的,沉默地领着众保镖离开,留下满室狼藉和战战兢兢的翟子浪。
……
秋日的阳光,穿透遮光窗帘的缝隙,在人为打造出来的暗室里,投射出一道光晕。
区可然微微挪动身躯,从沉沉的好眠中苏醒。忽然,他猛地掀了被子,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,睡衣也不是自己常穿的那一套。
所以……所以关于昨晚那些混沌错乱的记忆……?
他走出房间,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从而印证自己的猜测。
走上阳台,看见晾衣杆上晾晒着清洗过的、尤未干透的床单和衣物,他的小心脏开始突突狂跳,眼睛里射出希冀的光——是季明吧?是他吧?他就爱做这样的事情。
又冲进洗手间,盥洗台上仍旧搁着那把手动剃须刀,不过是干的,没有任何水渍——也许是他着急上班,所以来不及剃须便走了。
随即慌里慌张地杀回房间,拉开抽屉,名贵腕表还躺在为防止磕碰而特地准备的绒布袋里——一定是季明没打开袋子,所以没发现这块手表,一定是这样。
再手脚忙乱地返回客厅,在玄关处、沙发上、茶几下仔仔细细地搜寻,终于在沙发脚那里发现一根不起眼的黑色领带。
区可然拾起领带,指尖来回摩挲,然后轻轻贴在胸膛上——是他,一定是他。
区可然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,抱着领带倒在沙发上,闭着眼回想昨晚的零星记忆,一张脸就这么红透了。
在沙发上来回滚了好几圈,兴奋劲儿过去之后,区可然重新陷入冷静。他坐直身子,认真思考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——既然又跟季明睡了一觉,那么我们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?
一夜情?炮友?性伴侣?还是……还是情侣?
摸出沙发角落的手机,点开置顶的微信,盯着最后那两个问号,他自己也满头问号。
洗了个冷水脸之后,区可然再次摸出手机,季明的微信安安静静,连一句问候都没有。
所以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呢?
要不……要不主动约出来见个面吧,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