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色的裸足踩在略带潮湿的沙滩上,一阵浪打来,脚下的细沙随着浪花而褪去,带来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。海风迎面吹来,不远处的风帆在阳光下袒露着鲜艳的色泽,上头的人影在岸边看来不过是强光中的一个小黑点……他有些着迷地望着这些新奇有趣的景象,几乎都要忘了那灼眼的日光也足以将他晒脱一层皮。
「这里很棒,对吧~」温雅的嗓音随着海风在他身边打旋,他转过头,那自称叫『水户洋平』的男人亦瞇起了眼,一脸享受的模样,伸着懒腰的模样就像一隻做着日光浴的黑猫。
为什么带我来这儿?他望着对方,却没有将这话问出口。
话说那时,这叫水户洋平的男人在有礼地朝他自我介绍完之后,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,自顾自地续道: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愿意自告奋勇作个嚮导,带你到附近转转,如何呢?』
对方笑瞇瞇地问着,他却微微皱起了眉。
如何?他本身是无所谓啦,但~这人……究竟是敌是友?而且,就这样将他带走,那个流川总裁不会干涉吗?而,这水户洋平对于自己的身份究竟瞭解多少,他难道不怕……在跟自己独处的过程中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,或是他藉机逃跑之类的吗?
在他踌躇之际,白衣男子已经保持着微笑上前,二话不说地,拉起了他的手。
那略微汗湿的手掌有着超乎想像的细緻触感,一点也不像一个男人的手。宜人的温度自他被碰触到的那一小块肌肤传来—不过份燥热,也不特别冰凉,一切自然得像一阵春风~就像对方自始至终给他的感觉一样。
『走吧。』
白衣男子笑得几乎看不见双眼—通常这样的人反而危险,因为无从判断对方心中所思所想……玦心中这样想着,双脚却不受控制地,随着他的牵引,跨出了一步。
公寓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票黑衣人,个个面有难色地望着他们两人。
『洋平少爷,您这样……我们很难跟枫少爷交代啊~』其中一人代表开了口,其余的几人不住点头附和。
『何必交代呢?』白衣男子笑着说,瞇起的猫眼却迅速地闪过一丝光芒,眼角若有似无地瞥了眼红髮男子颈子上的项圈。『神通广大的流川总裁会找到我们的。』
他丢下一句意有所指的话,毫不迟疑地扯着红髮男子,迈开脚步。
『别挡路。我可不想跟你们打起来。』他笑容不减,黑衣人们面面相觑,纷纷摸摸鼻子识相地退开,让出一条通路。
然后,男人带他上了车,轻鬆自在地将方向盘左转转,右转转,最后~停在这处僻静的海湾。
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着男人下了车,脱了鞋,垂着眼静静看着在脚趾头间轻轻拍击的浪花。
「这里比较少人知道,是个很适合放鬆看海景的地方~我跟花……一个好朋友,也是有一次迷路时无意间发现这里的。」男人完全不顾自己一身白衣,一屁股地往沙滩上一坐,张开了双臂,颈子微微后仰,任海风吹乱他一头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黑髮。
金眸从脚下的浅蓝海水移至那微瞇起眼,满脸享受的悠然男人,依旧是面无表情加上沈默。
白衣男子丝毫不以他的沈默为忤,他转了转眼,从沙滩上笑嘻嘻地跳了起来,也不顾自己满手满裤子的沙,探出手臂,一把扯住红髮男子的衣襬。
「过来、过来……站着做什么,你这么大个子,海浪可冲不走你!哈哈!」他大笑着,手上却猛地一个使劲—玦被他拉得一个重心不稳,往后一个踉跄,与对方双双跌坐在洁白的沙地上。
「吶……就这样坐着,闭上眼睛,吹着海风,脑袋放空……不觉得很舒服吗?……」男子就照他自言自语的那样自顾自地闭上了眼,呢喃般的话语消融在四周打着旋的海风中。
金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当真满脸沈醉的对方。
『啊~这里真的好棒喔……吹吹海风,好像什么不好的事都忘得掉呢~』
『放心吧~你就算不吹海风,也已经够健忘了吧,哈哈!』
『最好是!举例来听听!』
『比方说……你上个月跟我借的一套漫画还没还;上上礼拜跟我借了一张cd也不见踪影;还有前天跟我借了一千块打小钢珠;今天……』
『好好好……够了够了~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记仇耶洋平!』
『我记仇?!我这叫记性好!你这不长脑袋的大个子!』
『……』
是错觉吧……金眸復又调回眼前闪闪发亮,绸布般的蓝色大海,自动自发地忽略那一句句,伴随着呼呼海风在耳畔缭绕的,莫名所以的对话。
两个人影,肩併着肩,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,以及这样的静默,望着日光从午后的炽热逐渐转为向晚的柔和……直到—
『叽—』拖长的尖锐煞车声在他们身后响起—玦保持着原先的坐姿,微微瞇起了眼;洋平则是静静地,微笑了起来。
「哎呀呀……果然被找到了呀……」他慢条斯理地自沙地上起身,这次记得乖乖拍掉长裤上的沙尘,缓缓转过身—
在他身后,停着一款正红色的保时捷。不是最新款,但保养得当让那抹红在夕阳下显得耀眼夺目。车门被人打开,再被重重地摔上。
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与他遥遥相望着—其中,高大的黑髮男子冷着一张脸,黑眸中隐藏着即将成形的风暴,死冷地瞪着眼前缓缓收起笑的白衣男子,和那背对着他,静静坐在白衣男子脚边的红髮男子。
「水户洋平,」彷佛来自地狱的森冷嗓音自薄薄的红唇间逸出。「谁准你带走他?」